父親的修理鋪倒閉了雜文隨筆
3月13日 Tues. 春日的暖陽一大早便偷偷溜進了屋子
“這輩子你都不可以做修理這一行!”
這是我父親從小給我灌輸?shù)乃枷?那時候只有一臉懵懂,小腦袋想著：你現(xiàn)在不就在做嘛。
「壹」回鄉(xiāng)開店的傻小伙
在我二十二歲的年紀(jì)，來寫小時候的事情。很多事情已經(jīng)模糊不清，而很多看法早已不同往昔。
如今的我想起往日，覺得自己家卻是一個很有故事的家庭。
在幾年前爺爺去世之前，我一直認為他終生未娶，未有子嗣，所以才會抱養(yǎng)了我父親。直到爺爺去世以后，我才知道爺爺以前結(jié)過婚，只是被長輩趕走了。再后來他有個親兒子，但又不跟爺爺姓。知道這段往事秘辛的大抵沒幾人，不過那又是另外一段陳年故事，以后再說也罷。
回到20xx年的光景，豬肉還很便宜，房價也還很低，學(xué)校老師的工資連‘嘉陵’摩托都買不起。滿6虛歲的我需要回家鄉(xiāng)上學(xué)了，父母果斷辭掉了外面的工作。
那時候別人都說他“傻子一樣”，大城市好好的不干，回到窮鄉(xiāng)僻壤的家鄉(xiāng)能賺什么錢。孩子放著老人帶著讀書不就好了，回來開什么修理店，不用幾個月就肯定倒閉了。
也是啊，滿是泥濘的黃土路，彎彎曲曲的小山溝，連水泥路還沒通的窮地方，開什么修理店呢。別說摩托車，有自行車的人也是很威風(fēng)了。
他東拼西湊借了幾千塊，組了一間一房一廳一廚一衛(wèi)的店面，買了一套工具，進了一些貨就開業(yè)了，頂著長輩們漫天的唧唧呱呱。
俗話說“熟人生意熟人做”。熟人自然有熟人的好處，但是也有壞處，就是賒賬。三十五十欠著，十塊八塊也欠著，最過分的三塊五塊也欠著，從年頭到年尾不知道換了幾本賬本。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每年大年三十，父親都還開著一輛別人不要的、自己整修過的破爛‘嘉陵’摩托，帶著賬本，滿世界的挨家挨戶收債。能還清的都是財神爺，還不清的能還多少是多少也很感謝。以至于每年的年夜飯吃完天都接近黑了。
那一本小小的本子，密密麻麻擠滿了這一年的'收獲和汗水。而我至今也無法體會從年二十開始到年三十、不論風(fēng)雨挨家挨戶上門收賬的心情。至今不能，以后也不能。
小時候最‘氣’不過的就是半夜的修車。那時候挨家挨戶基本還是固定電話，賊響！總有一些刁民在三更半夜來電話，吵醒一家人，然后父親就摸摸索索的離家出去了，再回來都不知夜有多深了，而我卻會因為被擾了清夢而賭氣很久。
「貳」這輩子只有這一張欠條
時間匆匆?guī)啄臧具^去了，借人‘吉言’，父親的修理鋪沒有倒閉，回頭客越來越多，附近幾個村落的人經(jīng)過我家門口一定會來喝一杯茶水。
忙碌的時候大冬天每個月都要開十幾個‘機箱’，從早到晚，一雙手都是機油。甚至正月時候，聚餐午飯、晚飯也是急急忙忙吃幾口又有人修車了。
今日我念你一份情，他日有困難一定會幫助你。正所謂，知世故而不世故。
年中，房東帶來一條壞消息和一條好消息。
好消息是：房租可以晚點再交。
壞消息是：房子不租了。
突如其來的事情讓大人承受了莫大的壓力。在經(jīng)過幾天的密集家庭會議討論，且抽掉了半條‘梅州煙’的情形之下，父親和爺爺最終決定借錢自己建房子。
工人就爺爺出面叫房親來自己動手了，工錢賒賬，暫且不論。材料錢就父親四處催債，外加親朋好友相借，最后湊了幾萬元。
動工以后也就一天一個樣，就像轉(zhuǎn)眼之間就出來一樣‘簡單’。
記憶猶新的是那之后的事情，父親讓我親手撕掉一張“今某某向某某借5000元人民幣”的欠條。
“這是我這一輩子唯一一張欠條。”
或許是因為這件事情，父親對于我的經(jīng)濟管控一直很獨立，不富養(yǎng)，也不會沒錢用。
而我，也從來不和人借錢。
如今想來，也是心酸。
多堅強的男人，為了家，也可以毫無尊嚴(yán)。
「叁」老師傅和小毛病
時光匆匆如白駒過隙，十多年光景眨眼就過去了。
當(dāng)初的帥小伙變成了老大叔，當(dāng)初的小屁孩也到了叛逆的青春期，而當(dāng)初的獨生子女家庭也增加了一名人員，我的弟弟。
打好的水泥路面，家家戶戶的都有了摩托車，靠山吃山的孩子只要努力去創(chuàng)造都能富裕起來。
小街道上開了幾家修理鋪，修理的生意漸漸慘淡了，生活水平提高后，買的車也是上了檔次，不容易壞了。
父親閑暇時候開始倒賣土特產(chǎn)補貼家用。綠茶、番薯、蜂蜜、山藥、靈芝...只要山里有的爸爸都能找人收來賣。
每天來來往往的過客沖的茶水，一年就用了幾百斤的茶葉。
“你不知道，憑心而論，師傅你這里是最不黑人的修理店了。上次也是車啟動不了，推到那一家店鋪里面，從頭換到尾換了五六個零件花了兩百多塊。”
老師傅...老師傅...
那種聽一聽聲音就知道哪里壞了的老師傅...
小毛病、小毛病。
那種對癥下藥的小毛病。
那本記賬的小本子在那時候終于丟到了角落里。
欠債的人少了，父親的頭發(fā)也白了。
幾年前，爺爺?shù)纳眢w突然暴瘦，被查出食道癌晚期。父親和家族長輩商量后，沒有去接受化療，而我是最后知道消息的哪個。
父親把全部積蓄買了一輛轎車，在爺爺精神好的時候帶著他去了每一個親戚家里。
家里的男人是那樣的堅強。爺爺從沒說過一聲疼。
父親說
“你爺爺這一輩子都那么硬氣的人，怎么可以在病房度過余生。”
上天垂簾...中藥的調(diào)理讓老人多活了兩年。
我現(xiàn)在還記得，父親在平時練字的本子上的一句話：
你養(yǎng)育我長大，卻來不及等我。
「肆」 人生需要一些改變
20xx年正月，這家修理了16年的修理鋪毫無預(yù)兆“倒閉”了。
父親像個20出頭的“后生仔”一樣，開著車，帶上行囊，離開家鄉(xiāng)。
我要去給人打工，出去走走。人生需要一些改變，現(xiàn)在還不是養(yǎng)老的時候。
去吧，去吧。不惑之年的人，或許也真的是沒有什么可以顧慮、疑惑的了。
家里就不用擔(dān)心了。
我長大了。
如果還有夢想，我想，應(yīng)該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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