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都市報 2002-07-09
南方網訊 一位登山者遇到暴風雪，正當他尋求自救之時，碰到一個凍僵的人。經過一番思想斗爭后，他決定放棄繼續前行，轉而救助他人。“也許不是人人都能夠碰到這樣的生死抉擇，但我們生活中也會面臨一些與觸動心靈有關的選擇，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應該怎么選擇？請以‘心靈的選擇’為話題寫一篇作文。”這就是今年全國高考的作文題。
我不知道出題者的意圖到底是什么，但我幾乎可以肯定，在全國范圍內，那些受慣了“舍己救人”教育的中學生們，再一次有了表達“毫不利己，專門利人”“高尚”情操的機會。因為從思想性來看，這種作文題再一次折射出我們的教育者和教育管理者鼓勵中學生在生死抉擇面前放棄自我的主張。而這種“抉擇”，特別是“生死抉擇”，正是我們的未成年人不應該承受的。
看到這個作文題，我想起了近幾天媒體報道的一件事。某地一名年僅13歲的女孩為挽救落水兒童，在自己不能游泳的情況下毅然跳下水，最終犧牲。事發后女孩所在的學校召開會議，鼓勵全體學生向這位女同學學習。
我無意質疑有關單位和某些人士鼓勵甚至號召未成年人舍己救人和其他“英雄壯舉”的良好動機，畢竟，這個社會確實需要愛心，也需要勇氣。但我仍然要遺憾地說聲，鼓勵未成年人舍己救人，或者鼓勵未成年人做他不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對生命的極大漠視。
眾所周知，一個中學生，甚至一個年僅幾歲的小孩，他本身尚處成長階段，特殊的人生時期決定他們尚無能力救助他人，也決定了他們不應該做很多事情。以搶救落水者為例，救人者需要較高的游泳技術和體力，還需要堅強的毅力，一個普通的游泳愛好者尚且達不到這種要求，更何況一個十幾歲甚至是幾歲的少年？
回頭再說到這次的高考作文題，雖然命題者沒有直接縱容中學生去舍己救人，而是讓應考者“自行”抉擇。但我們都知道，在中國這個宣傳了多年“毫不利己，專門利人”思想的國家，多數中學生肯定會選擇“舍己救人”，因為在他們看來，不這樣“抉擇”不足以證明自己的“政治思想”好。于是，看似靈活的考題實則再一次成了對未成年人生命的漠視。
說句實在話，每一年的高考前夕，無論是高中的語文教師，還是學生家長，很多人都會猜一猜作文題。我注意過，大多數的猜測，人們都會重視作文題的“思想性”，而這種所謂的思想性，無非就是類似于去年的“誠信”和今年的“舍己救人”。原本有人猜測，今年的作文出題也許會吸取去年出題不妥客觀上導致學生說假話的教訓，但令人遺憾的是，這一次的全國考題再一次表現了我們多年以來對中學生（大多數是未成年人）的道德期望，而這種期望，恰恰在某些方面出了問題，讓未成年人們再一次不得不面對生命中不能承受的“生死抉擇”。
兩位人士的觀點：“不得抄襲”的背后
今年的高考作文要求學生寫一篇“心靈的選擇”，題目有5個要求，前4個無非有關立意文體長短之類，是例行的套話，但第5條就有點出其不意：“不得抄襲。”
高考作文題一向強調不脫離現實，看來今年跟現實聯系得更緊密了。“不得抄襲”只能理解為對當前學生甚至學術界的學風的“注釋”，至少是對“考試道德”滑落無底的標記----考試作弊，抄襲成風，已經被高考“默認”了！否則怎能把“不得抄襲”與“不少于800字”等硬條款并列起來？
無論如何，我們還不至于對“抄襲”妥協到“可以”的程度。
現在卻把它作為高考作文的限制條件，客觀上對社會構成了莫名的諷刺，從世態人心方面說，也沒有鼓舞向上的力量。同時也會有“遺患”，設想一百年后的民俗學家發現了這道高考題，考據出當時有“允許抄襲”的高考，豈不冤枉今人而誤導后人乎。
毫無疑問，高考題應該是當代語文的典范。從純語文的角度，“不得抄襲”沒錯。還可以說，今年的作文題，至少在對題目的幾點限制上，是用語簡捷、邏輯周延的。但歸根到底，“不得抄襲”還是屬于“用語不規范”，存在著比語言技術層面更深的問題，是不應該出現在高考題中的。
兩位人士的觀點：如果考生這樣寫……
假如考生選擇保全自我，且在文章里說得頭頭是道，比如說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說一個人讓自己的生命存活下來是本能的選擇等等，這樣的作文能否得到高分？對這一點我很是懷疑。
武漢一個小學生因為寫了一篇春天不好的作文，便被老師狠批一通。老師的觀點是，自古以來，人們都說春天好，為什么你偏偏說春天不好？不管你說得多么在理，也不管你說的無非是表達了你自己的想法而已，因為你的立意是錯誤的，你就該被“一棍子打死”。后來，人們都撰文對該老師的做法提出批評。但是，現在看過今年的高考作文題后，我開始與這位老師站在同一立場上了。如果該老師在作文教學中允許學生說春天不好，那他的學生就會在今年的高考作文題中說先保全自己。那他的學生的作文這次還不考砸了？
說到底，這次出題者與其說給考生出了一道作文題，不如說在給考生出道德題。題面上說是要考生在“心靈上”作出選擇，其實考生在“心靈上”根本就沒有選擇，只有“華山一條道”。讓說假話的風氣從作文開始，讓不誠實、不誠信的理念從小就扎根心中，我們到底要教給孩子們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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