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的情懷

          時間:2024-10-15 07:58:05 春江花月夜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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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江花月夜的情懷

            一、“月”是連綴全篇的結構線索,是“景——理——情”轉承過渡的樞紐

            依據詩篇表達內容的不同,研究者通常將這首詩劃分為以下三個部分(或曰三個結構層次):一、春江花月之夜的美好景色(詩歌開頭到“皎皎空中孤月輪”);二、對宇宙奧秘的哲理探索(從“江畔何人初見月”到“但見長江送流水”);三、游子思婦的別離之情(從“白云一片去悠悠”到結尾)。在一首詩歌里,涵蓋了如此豐富的內容,運用了如此多樣的表達方式,而整篇詩作又是那樣脈絡清晰、嚴整有序,通篇意象紛卻散而不亂,這是因為有一條貫穿全篇的線索,那就是——“月”。

            全篇是以“月出、月升、月斜、月落”為序,從月生起,至月落終,詩情隨著月的生落而起伏變化的。這一輪明月,在全詩中構成了四種不同的景色:開頭,“海上明月共潮生”,是從大海的母腹中噴薄而出的初月;接著,“皎皎空中孤月輪”,是孤懸于高空中主宰萬物的懸月;然后,“斜月沉沉藏海霧”,是消隱在茫茫海霧中的斜月;最后,“落月搖情滿江樹”,是在江邊的樹林之上搖曳著余暉的落月。在“月” 升起——高懸——西斜——落下的過程中,春江、芳甸、花林、天空、沙灘、高樓、鏡臺、不眠的思婦、漂泊的游子等意象在我們面前次第呈現,一幅充滿著作者哲理之思與生命之愛的幽美畫卷向我們徐徐展開……

            這首詩的思想內容是無比豐厚而深的,它既有對大自然景物的詩意贊美(景),又有對江月永恒、人生如寄的哲理感悟(理),還有對兒女離愁別緒的情感抒發(情)。那么,“景——理——情”這三者之間有著怎樣的內在聯系、又是怎樣轉承過渡的呢?原來,“月”正是“景——理——情”轉承過渡的樞紐之所在。

            作者在前半部分充分渲染了春江花月之夜那優美緬的意境之后,用這句詩承上啟下:“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這樣,就在春、江、花、月、夜五種景物中,把孤懸于空中的“月”突顯出來,加以追詰、詢問和詠嘆。于是,下文的哲理性問詢以及離情的抒發便都是圍繞著這個“月”展開的。

            月有什么特點呢?以詩人的眼光看,其最大的特點莫過于它的超時空性。作者正是抓住了月的這一本質特征,從月之存在的超時間性以及月華照射的超空間性這樣兩個角度出發,將前半篇的寫景向縱深處拓展,從而引入人生哲理的探詢和人生情感的抒發的。

            首先,從時間角度看,月是永恒的,而人的個體生命則是短暫的,“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李白《把酒問月》)……這怎能不讓人油然而生人生如寄的感慨!正如徐增所言:“人生人死,人死人生,相代而來,無有窮止,并不見一個古人。月圓而缺,月缺而圓,年年相望,只自如此,從無有兩樣明月。人哪里及得月之長在!”(徐增《而庵說唐詩》卷四)面對著大自然神奇空靈的美景,在對自然造化之神奇感嘆、陶醉的同時,最易從內心萌發的就是強烈而深刻的對生命的愛戀、對人生的愛戀,就是想要永遠地擁有這良辰美景、這絢麗人生的渴望。而人的個體生命只是一個短暫的存在,“抱明月而長終”(蘇軾《前赤壁賦》)永遠只能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幻。于是,江月永恒、人生短暫的哲理性感悟便自然而然地產生了……

            其次,再從空間角度看,月華普照大地,具有對空間與距離的超越性;人卻無法跨越那“石瀟湘無限路”的重重阻隔,共望一輪明月卻天各一方,所謂“此時相望不相聞”。月的這一特點使它成為古代文學作品中表現相思懷遠的固定意象。從《詩經·陳風·月出》中的“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到《古詩十九首》“明月何皎皎,照我羅床。憂愁不能寐,攬衣起徘徊”;從曹植《七哀詩》“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婦,悲嘆有余哀”到張九齡《望月懷遠》:“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杜甫《月夜》:“今夜鹿月, 閨中只獨看。 遙憐小兒女, 未解憶長安”……可謂不勝枚舉。因而,在這首詩里,由“月”過渡到游子思婦的兩地相思之情也就是極為自然的了。

            綜上所述,“月”既是連綴全篇的線索,又是“景——理——情”三部分內容之間轉承過渡的樞紐之所在,從全詩藝術結構的完整性來說,“月”起到了重要作用。

            二、“月”是形成該詩意境之美的中心意象

            從藝術角度來說,這首詩之所以成為一首家喻戶曉的唐詩名篇,固然有多方面的原因:如由于作者有意識的音韻調配而造成的和諧流暢的音韻美;排比、對偶、連珠等修辭手法的成功運用等等,但就整體而言,那種景、理、情水乳交融的意境之美的創造則是它最值得稱道的藝術成就。(從整個唐代詩歌的發展歷程來看,張若虛對詩歌意境美的創造也正是他為盛唐詩歌的發展所提供的最寶貴的藝術經驗。)境生于象,詩歌的意境是由意象組合而成的。作為全篇中心意象的“月”,正是這種意境之美得以形成的關鍵之所在。

            在“春江花月夜”之中,如果說“春”提供的是一個大的季節背景,“月”就是統攝整個天地萬物的主宰,是“春江花月夜”之魂,春夜中的一切無不被它皎潔的銀輝所籠罩。你看:“江”是月下之江,正是在月的照耀之下,它才變得那樣波光瀲滟、通體透明,遠遠望去,仿佛是一道光的洪流;“花”是月下之花,因而完全不同于白天日光朗照下的姹紫嫣紅、爭奇斗艷,而是“月照花林皆似霰”,像小雪珠一樣既多又密,閃爍著銀輝,呈現出一種別具韻味的朦朧、迷離、奇幻、詩意的美;“江天一色無纖塵”,天空在明月的朗照之下纖塵不染,與大江渾然一色,似乎天與地之間的界限也已經消泯了;“人”亦是月下之人,沒有“月”那多情而又惱人的撩撥,又哪里有月下之人的柔情綺思、離愁別緒?

            在“春江花月夜”之中,一切都浸染了“月”那冰清玉潔的色彩,一切都注入了“月”那溫柔繾綣的情調。這春江花月之夜已被“煉成一片奇光,分合不得”(鐘惺《唐詩歸》卷五)。作為全篇的中心意象,“月”不僅統攝了詩篇中的其他意象,也決定了整首詩歌的意境特征:“月”是奇幻莫測、流轉變化的,是神秘、迷離、朦朧、空靈的,而這不正是整個“春江花月夜”的意境特征嗎?如果說《春江花月夜》是一首優美的小夜曲,“月”就是其中不斷回環往復的主旋律;如果說《春江花月夜》是展開作者人生之思的大舞臺,“月”就是烘托出那朦朧、幽深意境的舞臺燈光。

            《春江花月夜》在意象組合上的特點,可以說與傳統古典詩歌(尤其是絕句、律詩)的意象組合方式大異其趣:一般來說,中國古典詩歌(尤其是絕句、律詩)中少有意象的重復出現,而這篇詩作中意象組合的特點恰恰就是重復。題目《春江花月夜》中的五個字,在全篇中是層疊錯落、交替出現的:“春”字出現了四次,“江”字出現了十二次,“花”字兩次,“夜”字兩次,作為全篇中心意象的“月”竟出現了十五次之多!中心意象在全篇的重疊復現,把讀者帶入了那水月花光交相輝映的空靈世界中,一遍遍深化了以“月”為特征的整體意境之美。這種意象創造可謂作者大膽而成功的嘗試,《紅樓夢》中的《葬花吟》《秋窗風雨夕》等詩,就是對這種意象創造有意識的借鑒。在《葬花吟》中,作者共用了十五個“花”字,直給人一種“桃花亂落如紅雨”(李賀《將進酒》)的強烈感受;在《秋窗風雨夕》中則共用了十五個“秋”字,甚至一句之中還有重疊:“秋花慘淡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充分渲染了凄清、衰颯的環境氣氛,烘托了主人公的處境與心境,可以說將這種層疊錯落、回環往復的藝術特點發揮到了極致。

            當然,“意境是情與景(意象)的結晶品”(宗白華《美學散步》),單純對“景”的描繪還不足以形成詩歌的意境,意境之形成還離不開“景”與“情”的交織融合。《春江花月夜》之美不僅在于景之奇,更在于情之深。事實上,作者是帶著他對人生的全部深切體驗、懷著滿腔深情來描繪這春江花月之夜的,在詩篇的表層結構之下,還潛伏著一條深層的激蕩起伏的情感發展的脈絡。那么,這又是一種怎樣的“情”,而“月”與“情”之間又有著怎樣的內在關聯呢?

            三、“月” 是作者內在情感的隱喻與象征

            括而論,我認為,整首詩篇的情感可以歸結為作者對人生之美與人生之憾的深切體驗。

            在第一部分中,作者把這春江花月之夜寫得如此美妙、如此神奇,雖然表面上并無議論、感慨之詞,但在這人間美景的描繪中,我們不難體會到作者深層的情感,那就是對這良辰美景乃至能夠享有這一切的美好人生的驚嘆與熱愛,以及由熱愛而生的無限珍惜和留連。而第二部分和第三部分,作者的情感脈絡又繼而轉到了人生之憾的情感抒發上:既有頗具根本性和哲學性的人類永恒的憾——“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從人類個體生命的有限和短促而言);又有具體而又普遍的人生之憾——“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游子思婦無奈的別離)。通常人們總習慣用“生離死別”來括人生的無常與無奈,如果說前者表達的是江月永恒而個體生命短暫的“死別”之憾,后者表達的則是有情人無法共享這美麗人生的“生離”之憾。再者,死乃人生之大別,時光遷逝與情愛缺失本來就同是生命意識的兩個主要層面,于是,這兩重憾恨就這樣在生命的大主題下獲得了統一。關于該詩第三部分(離情)與第二部分(理)的關系問題,以往論者要么認為二者沒有什么內在關聯①,要么認為第三部分離情的抒發是可有可無的,只是該詩尚未完全從宮體詩中蛻變出來而遺留下來的舊痕②,筆者認為其實它與第二部分同是不同層面上作者人生之憾的情感表達,是全篇不可分割也不可或缺的有機整體。

            然而,這種“憾”畢竟是在肯定自然與生命之美好的前提下產生的,是因為渴望永遠地擁有這一切而產生的,是緣于對生命的熱愛和留戀,因而這樣的情愫確切地說便只能是“憾”而不是“痛”、而不是“悲”,這大就是李澤厚先生所說的“盡管悲傷,仍然輕快,雖然嘆息,總是輕盈”(李澤厚《美的歷程》)的緣故了吧。

            這全部人生之美與人生之憾的情感體驗,都是在“月”夜的大背景下,在“月”的啟迪與引發下產生的。“月”,正是作者這深切的人生體驗的外在隱喻和象征。

            在詩篇中,“月”不僅是統攝全篇并形成詩歌意境之美的中心意象,而且它本身所具有的豐富內涵還使它成為作者情感表達的最貼切、最巧妙的象征物:一方面,“月”是人間美好的象征,她的皎潔、光明、圓滿象征著人間的幸福與團圓,象征著人生之美;另一方面,“月”的殘缺、暗淡、消隱,又極貼切地暗喻著人生的缺憾或寂滅。《說文》云:“月,缺也”,可見在古人對“月”最早的解釋中,就賦予了“月”與“人”靈犀相通的情感內涵,就已經把握了“月”與人生在本質上的相似,那就是殘缺;再者,“月”還具有盈虛變幻、周而復始的特點,月盈則虧,虧極則盈,而人生不也是這樣一個否極泰來、悲樂相續以及“代代無窮已”的循環嗎?……總之,在情感豐富的詩人看來,“月”從來都是溝通天人的有情之物,“月”的陰晴圓缺,對應著“人”的悲歡離合,有時它的殘缺可以給充滿著無窮憾恨的心靈以安撫和慰藉:“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常圓”,有時卻是“有情卻被無情惱”,它的圓滿又惹得傷別之人的幾許抱怨、幾許責怪——“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蘇軾《水調歌頭》)而不管月圓月缺,“月”終究是美的,這正如人生不論有多少憾恨,但依然有太多的美值得我們眷戀與留連。或許,也正是因為有缺憾,才更讓我們懂得珍惜和善待。

            《春江花月夜》中“月”的這種象征意義,可謂對由來已久的“天人合一”思維定勢的一脈相承。作者借著這輪明月,似乎已說盡了人生之美,也說盡了人生之憾。作者寫的是月亮升而復落的一個夜晚,然而又何嘗不是整個人生呢?在詩篇中,“月”既是“景”,又是“情”;既是“月”,又是“人”,的確稱得上是“以追光躡影之筆,寫通天盡人之懷”(宗白華《美學散步》),真正體現了一種水乳交融、玲瓏湊泊的境界。

            以往治張詩者多注意到這首詩的理趣或宇宙意識,對“月”這一中心意象的研究也多側重對其時空意蘊的探究③,其實,“《春江花月夜》不是以理趣或說是探索的深入而取勝(諸如宇宙意識時空觀念之類),它是以情景的渾然交融、自然流暢而取勝的”④,因而對“月”這一中心意象情感內涵的探究,無論對于該詩意境的研究,還是其思想內涵的挖掘,無疑都是更有意義的。聞一多先生認為該詩是對宮體詩的超越,是“替宮體詩贖了百年的罪”(《唐詩雜論·宮體詩的自贖》),這不僅是因為該詩表現了宮體詩所不曾有的“更絕的宇宙意識”(《唐詩雜論·宮體詩的自贖》),同時也是因為它那深沉、真摯的情感內涵恰是缺乏詩人真實性情的貧血的宮體詩所不具備的。

            ①王力堅《張若虛〈春江花月夜〉中“月”之時空意蘊》一文中認為:“如果光看該詩后半段,與一般的思婦詩無異,實在難以看出跟‘宇宙’意識有什么關系。”見《名作欣賞》,1998年第2期。

            ②雪瀟《“人”首而“蛇”身——張若虛〈春江花月夜〉賞》,見《名作欣賞》,2000年第5期。

            ③如王力堅《張若虛〈春江花月夜〉中“月”之時空意蘊》(《名作欣賞》,1998年第2期)、周惠萍《〈春江花月夜〉——由“月”的吟詠到對人生、宇宙的叩問》(《貴陽師專學報》,1997年第1期)等。

            ④羅浩波《一首小夜曲,千載赤情腸》,見《名作欣賞》,200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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